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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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西側殿離開之後, 景佑回到了自己的寢殿。
他坐在窗邊的長椅上，望著窗外的墨翠濃蔭出神。
到底要不要告訴淮裴卡爾的身份。
景佑反覆思考這個問題。
滴——
細微的提示音響起, 終端收到一封新郵件。
是他發給沐恩的文件, 沐恩給他寫了回信。
回信裏沒有別的內容，只有一份殘缺的文件——
兩百年前那場鬧劇之後，帝國在聯邦留下的, 關於永生術的記錄。
景佑心情覆雜。
說來很可笑, 這項禁術起源於帝國，直接導致了前朝皇室的覆滅和兩百年的動蕩。
但是, 一直到今天，帝國關於禁術的認知還僅僅停留在表面。
他們不清楚這項技術具體是什麽, 也不知道它是怎麽被發明出來的，只知道兩個字，永生。
前朝皇室滅亡之後，主導禁術研發的皇子修斯留在帝國的舊部自知不可能活下來，在帝都星被攻破之前, 把帝都保存的所有文獻資料和研究數據全部銷毀一空。
這件事的影響直到今天還沒有消除, 帝國至今仍然存在著明顯的文化斷層。
經過幾十年的覆原, 也只恢覆了不到十萬分之一。
而這裏面沒有任何關於永生的記載。
這也是書籍數字化的弊端之一。
銷毀一屋子實體書，或許還需要放火燒一段時間, 但銷毀一段電子數據, 只需要輕輕幾個按鍵。
聯邦倒是有記載，但聯邦也在這件事之中遭受了莫大的損失, 一度走到滅國的邊緣, 向來對這件事諱莫如深, 不肯多提半句。
景佑曾經有過猜測, 但所有的猜測都不及這份報告裏記載的內容來的離譜。
他把這份當成“科幻小說”都沒人懷疑的報告看完, 心底難以克制地產生了和澤維爾相似的擔憂。
如果一個人的屍體都不能證明他的死亡，要怎麽才能確認這個人是真的死了呢？
淮裴父親死後找不到遺體，是被損壞的太過嚴重，聯邦軍部為了避免烈士家人傷心直接焚毀了。
還是因為被人“看上”，帶走做了某些人的新身體？
景佑思索了一會兒，排除了後一個可能。
如果真的有人還在暗中進行這種等級的禁術研發，那他在聯邦一定不會是一個籍籍無名的人。
淮裴在聯邦那麽多年，後來幾年更是身居高位，認識的權貴也不少。
就算他年幼記不得父母面容，家裏總不能一張照片都沒有吧。
如果真的有人頂著一張和他父親一模一樣的臉出現在面前，他不可能一點印象都沒有。
還有……
卡爾。
卡爾的存在又是什麽？
替代品？
景佑放空自己的思緒，順著這件事裏的線索一點點追溯過去，試圖找到一點靈感。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
左珩瘋狂勾搭帝國貴族的舉動，雷諾公爵抓捕後的審訊記錄，卡爾哆哆嗦嗦供出來的線索，幾份報告之間彼此矛盾的說辭……
虛空中似乎有一道光閃過。
景佑睜開眼。
他想起了一個人。
——左珩被送進醫院那天，前來滅口他的那個omega少年！
景佑靜了靜心，從頭開始思考。
他把自己記憶拿出來，像是看電影那樣，一幀一幀地放映，回憶自己的每一個認知和思維轉角的地方。
他是什麽時候開始覺得淮裴父親的事和帝國永生術有關系的——
雷諾公爵？
不，雷諾公爵只是一個利欲熏心，被聯邦看中的傀儡，什麽關鍵的都不知道。
卡爾？
也不對，那只是讓他發現淮裴父親很可能還沒死的事實。
是那個少年。
……他一開始其實沒有往這邊想的，是他隱晦地提醒他聯邦的基因技術存在的缺陷，不動聲色地引導著他。
他一定知道什麽！
Nidhogg，那個少年留下的組織名字。
景佑坐起身，點開前段時間上報而來的幾分文件。
他快速地瀏覽文件裏的詳細描述，最終目光停留在一行字上。
——0726星開發期間，貴族們想要逼迫他讓出一半開發權，動用了一個恐怖組織。
經過第七軍團的幾次打擊和探查，終於鎖定了星盜所屬的組織，正是Nidhogg。
是了，就是他們。
這個組織同時聯絡聯邦和帝國，中間一定有些不為人知的事情。
而那個少年所說的，Nidhogg背後站著的聯邦高層，無疑就是找到這件事的突破口，淮裴父親很可能就在他的手裏！
要怎麽把這個人找出來呢？
景佑視線緩緩移向全息投影的左側。
瑩藍色的屏幕邊框旁，整整齊齊排列著幾個長方形的氣泡，裏面寫著或長或短的文字。
那是他的日程表。
景佑的視線落在其中一行上——
九月十六日，帝國和聯邦將展開高校交流，帝國幾所頂尖學院會派遣學生前往聯邦進行交流。
——聯邦用淮裴父親的基因制造卡爾，說明他們需要這種基因。
無論是淮裴父親已經不在了，聯邦迫不得已尋找替代品，還是未雨綢繆，都說明了他們對這份基因的渴望。
那麽，一個劣質的替代品，怎麽和正常人類行為孕育出來的孩子相比？
只要讓淮裴加入這次交流，只要聯邦那邊知道他的到來……
景佑長久地凝視著這條日程，指尖一點一點收緊。
終於，他閉上眼，長長地嘆了口氣。
不行，淮裴不是工具。
就算是想救回他的父親，也不能拿淮裴做誘餌，太危險了。
一定還有別的辦法。
卡瑟琳爾學院。
考試結束的鈴聲響起，學院裏的學生們慢吞吞走出考場，各個垂頭喪氣，宛如被烈日暴曬之後的小白菜。
和普通的高等學院不同，卡瑟琳爾要求各學院每個學期至少經過四次考試，平均下來大概就是一個多月一次，由學院老師統一出題。
每月的考核成績同樣計入檔案。
而且，相比起期末考，平時的考核不需要在考慮掛科率，老師們也不客氣，題向來是怎麽難怎麽出，學生們向來把這長考試戲稱為月末渡劫。
考過了叫渡劫飛升，沒考過直接刪號重玩。
因為這項制度，學院裏的學生怨聲載道。
艾琳娜在學院裏生活了一個多月，一開始也不理解為什麽這麽嚴厲，後來才漸漸明白這項制度的由來。
卡瑟琳爾從來不是給貴族omega們鍍金增加聯姻價值的安樂園，它只培養那些被壓迫，拼盡全力想通過學習改變自身命運的omega。
——越是受到壓迫，就越要拼命努力證明自己。
這也是這所學院建立的初衷。
又是一次月末渡劫結束，學生們的註意力難免被成績吸引。
成績公布的當天，無數人湧入教學系統查看成績，很快，各系的成績單被貼到了論壇裏。
不是全部，能被貼到論壇的只有排在前十的人。
艾琳娜看到帖子的時候，回覆數量已經突破了兩千，帖子下面一片膜拜考神——
[……服了，考試的時候我一邊寫一邊罵，說只有畜生能做出來這種題，現在一看分，好吧我承認了我就是廢物。]
[物院出題人又是楊凝！！她每次出題都有種不顧別人死活的美感]
[可不是，我看到她名字的時候我心都涼了半截，結果居然有人能考滿分，我就是從娘胎裏開始學也學不過這群瘋子啊！]
[u1s1，物院那個邵玥真的好牛，每次“學神天梯榜”都有她]
[她好像已經被帝國研究院提前預定了吧，一畢業就直接跟那邊的大佬學習]
[果然是凡人不可想象的存在]
艾琳娜翻看著一條條“膜拜大佬”的留言，心臟微微發燙，眼睛不自覺地彎起來。
學院裏的老師很久沒教過基礎，教起他們就十分吃力，老師教的吃力，學生學的也吃力，不想被落下，就只能拼命在課後學習。
上個周的時候，她在圖書館找參考書，碰巧遇到邵玥，對方看了一眼就幫她解決了困擾了她半個周的難題。
艾琳娜想起來就覺得慚愧。
當時邵玥耐心地給她講解運算公式，結果她怎麽都聽不懂，邵玥竟然也不覺得她笨，把一個簡單的公式反覆講了三遍，最後還給她推薦了幾本比較基礎的參考書。
……明明兩人只是偶然遇到過幾次，連朋友都算不上，但是看見別人誇她的時候，她就是有種感同身受的自豪感。
艾琳娜想，大概是因為邵玥本來就是個很好的姑娘，她和這些膜拜考神的人其實沒什麽不同。
她關上終端，又覆習了一會兒，看時間差不多了，於是合上書去了食堂。
也算她心想事成，艾琳娜打好飯，轉頭就看見不遠處一個熟悉的身影。
她眼睛一亮，端著餐盤朝那邊走過去。
“你好。”
邵玥擡頭看見她，露出一個清淺的笑容，“是你啊？”
“好巧，我們又遇到了，我可以坐在這裏嗎？”艾琳娜緊張地問。
邵玥微笑著點頭：“當然可以。”
兩人面對面坐下，艾琳娜註意到邵玥在看她的手，主動把剛剛安好的假肢伸出去，活動了一下五指，玩笑似的說：“我的新手，和原來的手差不多。”
邵玥沒想到自己偷偷的打量被發現了，有些羞慚自己竟然也用異樣的眼光看別人。
但她還是大方地點頭稱讚道：“很好看，我是說你的手原本就很好看。”
艾琳娜看著她溫軟的唇角，下意識道：“你也好看，長得好看學習也好，不知道將來哪個alpha才能配得上你。”
話一出口，她就發現自己莽撞了。
作為認識不久的陌生人，這樣的話太越線了。
邵玥的笑容淡了下來：“哪個alpha都不會，我不會結婚的。”
艾琳娜楞了一下。
邵玥莞爾：“別誤會，我不是不婚主義，我只是……我家裏挺窮的，我爸爸只有兩個omega女兒，如果我嫁人了，將來他老了怎麽辦呢？”
艾琳娜低下頭：“這樣啊，那也挺好的。”
邵玥吃飯速度很快，動作卻不粗魯，吃完之後，她出於禮貌坐在位置上，翻開一本書靜靜地看著。
艾琳娜有一下沒一下地扒拉著飯，知道自己不該耽誤別人時間，但又有些舍不得離開。
“有件事一直想和你道歉。”邵玥忽然開口。
艾琳娜驚訝地擡起頭，“什麽？”
少女棕褐色的瞳孔輕柔得仿佛融入了月光，帶著點歉意，又似乎非常無奈：“是關於老師……老師她不是故意針對你們，她只是有些固執……”
艾琳娜還以為她在說入學那天的事，忙道：“沒事，我知道的。”
艾琳娜有自知之明。
她知道，以自己的能力是無論如何也不配進入這所學院的，更別提和這些天之驕子享用相同的待遇，因此，對於校長的排斥，她並不感到意外。
她一生遇到的困難多了，這點輕視算得了什麽。
艾琳娜說：“喜愛是能力換來的，我一定會用自己的努力證明自己的。”
邵玥細細的眉頭緊緊攢在一起，
她幾次欲言又止，但是，看著對方信心滿滿的模樣，最終還是沒能說出口。
邵玥嘆了口氣，愧疚地看著艾琳娜：“如果學習上有什麽不懂的，隨時可以來找我。”
她這話說得實在含糊，艾琳娜沒聽懂。
很快，艾琳娜就知道了邵玥所說的“針對”到底是什麽。
“……讓一群剛入學不到兩個月的學生去參加帝國和聯邦的高等學院交流賽，這不是胡鬧嗎？”
書房內，景佑坐在書桌後，卡瑟琳爾學院院長的半身影像被投影在半空中。
聯絡官大氣不敢喘地站在一旁，不敢說話。
“會比您讓一群連字都不會寫的學生進入卡瑟琳爾更胡鬧嗎？殿下。”梅倫校長分毫不讓地看著景佑。
面對態度強硬的院長，景佑平靜地說：“我以為這個問題我們已經討論過了，卡瑟琳爾是帝國最好的學院之一……”
“原來您也知道卡瑟琳爾是帝國最好的學院之一！”梅倫校長重重敲了下桌子。
已經很久沒人在公事上打斷景佑的話了。
終端投影在半空，景佑微微擡起頭，漆黑的眸平靜地註視著暴怒的女人。
明明居於下方，他身上的威儀卻半點不減，隔著一道屏幕，也給人極強的壓迫感。
他不至於因為這點事生氣，但他確實很不喜歡別人就這樣打斷他的話。
然而梅倫絲毫不怕。
她是帝國研究院支柱級別的人物，也是人類空間物理的奠基人，在人類文化崩潰又重建的過程中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少數還活著就進了歷史書的人。
也是這個國家少數幾個，在重重壓迫之下站在頂峰的omega之一。
景佑剛掌權時，有心改變omega的地位，奈何本就外憂內患，只能先把註意力放在重點上。
這不代表他就要放棄這件事。
對於omega的問題，他吸取了景帝的教訓，不再一來就掀翻帝國維系百年的局面，而是暗地裏籌辦學院，想在潛移默化中一點點改變民眾的思想。
為了omega能在幾個頂端行業內站穩腳步，他計劃在義務教育之外再開設一所真正的，能和幾所被alpha壟斷的高等學院並肩的學院。
為此，他甚至放下身份，幾次到帝都研究院和梅倫的住處外面等候，才終於請出梅倫擔任卡瑟琳爾的校長。
“梅倫校長，這件事關乎帝國顏面，我覺得您還是慎重思考一下比較好。”
“您不用說了，既然您把卡瑟琳爾交給我，那學院裏的事就是我說了算！”梅倫冷冷道，“您要是覺得我的安排有任何問題，可以，我辭職，您另請高明！”
她高高擡起下巴：“或者，你把這些學生開除，讓他們離開卡瑟琳爾，我絕不會再刁難他們！”
景佑沈聲：“您一定要這樣嗎？”
“對。”
梅倫的態度決然，寸步不讓，一定要景佑在兩者之間做一個選擇。
是讓一群根本沒接受過高等教育的omega去參加比賽，丟人丟到國際上。
還是讓他們離開卡瑟琳爾。
兩個神仙打架，一旁的聯絡官只覺得整個房間都像是在電閃雷鳴，恨不得把頭埋到地裏去。
良久的沈默之後，景佑道：“那如你所願。”
梅倫詫異：“什麽？”
“我同意他們參賽。”
“您是在開玩笑嗎？”梅倫反而激動起來，“他們什麽都不會，就是一群廢物，您讓他們……”
“校長慎言，”景佑直直地看著她，“他們和你一樣，也是omega，只是沒有讀過書而已，不代表他們就是你口中的廢物。”
梅倫猛的收聲。
她知道自己說的話不對，但她的驕傲讓她很難承認自己的錯誤並道歉。
她確實打心眼裏看不起那些omega。
“既然殿下都不在意，那我還在意什麽？”梅倫深吸一口氣，放下狠話，“希望殿下不要後悔就好。”
說完，她猛的掛斷了通訊。
與此同時，幾個光年之外。
卡羅林撒海灣。
碧藍的海面在夜色下如黑色狂浪般湧起，清澈的浪潮沖刷著潔白的海灘，層層疊疊的海浪朝著岸邊推來，最終浪潮褪去，留下一地泡沫。
慘白的月亮躲在陰雲裏，本該伸手不見五指的海邊亮如白晝。
足有三層樓高的篝火被點燃，木柴劈啪燃燒著，火星被熱浪送往夜空。
無數年輕男女圍繞著篝火縱聲高歌，盡情舞蹈著。
這一個月以來，星盜不斷騷擾邊境，家家戶戶門窗緊閉，生怕引起那些星盜的註意招致災禍。
邊境不比帝都，民風開放，尤其是幾座臨海的城市，每月都要舉辦盛大的篝火晚會，除了這一次——星盜手裏拿的都是真刀真槍，誰敢出門。
生性好動的少年少女們早就憋壞了，要不是父母按著，他們早就忍不住出門了。
但今天不同。
第七軍團的駐軍抵達了卡羅林撒。
這支軍隊從建立以來就駐守在帝國最寒冷艱苦的邊疆，和貧窮的卡羅林撒星不同，第七軍團駐地裏資源星眾多，吸引了無數星盜前仆後繼前去劫掠，也因此，第七軍團多年來無數次和星盜作戰，戰功累累，積累了無數經驗。
有軍隊鎮守，星盜再也不能隨心所欲地殺人，他們得救了。
為了歡迎他們，貴族領主特意下令舉辦的卡羅林撒的特色篝火晚會。
原本聽說舞會取消時無比失望的少年少女們驚喜，換上最隆重的舞衣來赴這一場盛會。
潛藏的危機刺激著神經，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末日狂歡般的激狂。
第七軍團副團長李巖也受邀參與了晚會。
說起來，第七軍團駐地內礦產豐富，他們也算是實實在在地守著金山銀山，任誰談起來，都會覺得他們富得流油。
但實際情況卻恰恰相反。
在清正不阿的軍團長面前，任何以權謀私、暗度陳倉的骯臟勾當都不存在。
任何私心雜念都會在他那雙銅鈴一樣大的牛眼面前無所遁形。
最後的結果就是全軍團都跟著喝西北風。
還好第七軍團原本就由老團長帶領，大家都窮慣了，也沒覺得有什麽。
要說唯一的影響……
大概就是名聲吧。
幾年前，俞佑安到帝都述職。臨走的時候，第七軍團駐地內臨時發生了一起星盜盜竊案，挖的不是別的，正是作為機甲核心能源的一種礦產。
俞佑安一聽就怒了，親自帶人把人抓了回去。
結局很美好，就是過程比較曲折，耽誤了一點時間，還把自己搞得灰頭土臉。
俞佑安一看時間來不及了，連個澡都沒洗，直接坐上了飛行器飛往帝都。
落地的時候他頭發裏還有土渣子——從第七軍團駐地到帝都星一路三十二個小時，這人睡了三十一個小時零五十分鐘，剩下十分鐘用來“啊，這就到了嗎，不可能你騙我，我再睡會兒”磨蹭過去了，半點沒想到起來洗個澡換身衣服什麽的。
他自己沒覺得有任何問題，他身邊的人也沒覺得有什麽問題——第七軍團畫風就是如此，一整個軍團都是棒槌。
而且俞佑安自小和景佑相識，幾乎是看著景佑長大的，就更不在意這些細節了。
但他不在意，別人就不這麽認為了。
從那以後，第七軍團“最窮軍團”的名號就傳了出去，帝國境內，但凡是奔著發財這個目的參軍的，都會自動自發繞開他們十米遠。
也是在這件事之後，景佑才把姜懷瑾調撥到了俞佑安身邊。
李巖有些不適應這樣欲望橫流的場面，晚會開場就躲得遠遠的，暗地裏警惕著星盜。
篝火邊的年輕人已然失去理智，一個中隊長蹙著眉站在他旁邊，他看過那一張張興奮到扭曲的臉，心裏劃過不安。
如果只是酒精……會造成這樣的效果？
星球最大的貴族布萊恩領主早已匯入了人海，扭動著自己粗壯的腰，渾身的肥肉波浪般甩動。
他摟著一個嬌小的姑娘，肥胖的手臂足有姑娘腰肢的兩倍粗，遠遠看去，像是一坨肥肉包餃子般把姑娘裹在了懷裏。
篝火邊的氛圍漸漸走向高潮，有姑娘跳得滿頭大汗，不得不解開脖頸間的絲巾，露出天鵝般的優美頸項。
眾人都沒註意到的角落裏，一個青年靠在太陽椅上，翹著腳欣賞姑娘們的舞姿。
他一頭黑發淩亂地壓在椅背上，面孔白皙，側臉有種古希臘雕塑般的美感，又不失東方人的細膩。
“啊，這就是人生啊……”青年長長地喟嘆了一聲。
他晃了晃酒杯，剛要起身再給自己滿上一杯，身後貼過來一個柔軟的身體。
omega特有的信息素在夜色中迅速彌漫開來，芬芳醉人。
細軟的五指順著松松垮垮的襯衣探入裏間，沿著腹肌輪廓游走。
耳邊傳來男孩驚訝的嗓音，“身材這麽好？”
青年眨眨眼，向後一靠，摟著腰把人撈過來抱在懷裏，全然不管自己岌岌可危的衣襟又散開了一大片。
他一手擡起omega的臉。
篝火照不到這麽遠，男孩背著光，五官藏在黑暗裏，只能看見大致的輪廓，然而已經夠了。
青年看著這雙媚色四溢的眼，微笑起來：“小美人，找我做什麽？”
男孩軟軟地依偎在他胸口，指尖順著排列整齊的腹肌一點點上滑。
青年沒有任何反應，男孩的喘息卻越來越重，幾乎壓抑不住嗓音裏的興奮。
他趴在青年耳邊，“或許是找你度過一個美好的夜晚？”
“是嗎？”青年感興趣地反問。
“也或許是……”
青年握住他的手，低下頭，兩人四目相對，親密無間的依偎在一起。
只見男孩舔了舔唇，嫵媚一笑，聲音近乎呢喃，“殺了你？”
他被青年握在手裏的手腕蛇一樣軟化下來，輕易掙脫了他的鉗制，膝蓋壓著對方的小腹，把人按倒在了椅子上，嘴唇緊貼著他的脖頸。
青年“嘶了一聲，向後仰起頭，“寶貝兒，你這稍微有點太熱情了……”
男孩的唇縫間含著鋒利的刀片，輕輕一動，就在他脖頸上劃出了一道血痕。
“能不能不殺我，”青年很是無辜地說，“我家裏挺有錢的，你可以去勒索我侄子。”
男孩吃吃地笑著，唇瓣擦著他的脖頸，又在他身上劃出了幾道血痕。
青年面不改色地繼續勸說：
“你還年輕，不知道這種發財的機會是很少見的，現在它就在你眼前，不要把握不住啊少年。”
“其實我只是嚇嚇你，”男孩把刀片取下來，夾在指縫裏抵著他脖頸，俯身在他耳邊，呵氣如蘭，“知道你家裏有錢，不會殺你的。”
青年若有所思：“原來是有備而來啊，我還以為你是被我的美色吸引，來逼我獻出我純潔美好□□的采花賊。”
他微笑著勸說：
“要不你再考慮考慮，我突然覺得你第一個建議其實也不錯，要不你現在放下武器，然後我們一起去度過一個美好的夜晚，如何？我是真心的。”
男孩撫摸過他的臉，遺憾道：
“其實當采花賊也不是不行，但我有任務在身，上次已經失敗了一次，要是再失敗我老板會殺了我的，只能辜負你的一腔真心了。”
聞言，青年十分失落，還有些難以釋懷：
“難道人的出身就這麽重要嗎，連殺手來殺我都是因為這個，我真是受夠了被出身桎梏的日子……”
他長籲短嘆還沒完，驟然發力掀翻身上的人。
一手握住對方兩只手，膝蓋頂開男孩雙腿，幾句威脅性地碾壓在某個關鍵部位上。
alpha和omega在體力上畢竟存在著差距，青年輕而易舉把人控制在身下。
他迅速取走男孩手裏的刀片，檢查完他全身，確認他身上沒有第二塊刀片之後，深情款款地看著他：
“——答應我，下次來殺我的時候假裝不認識我好嗎？”
“這是你在我身上亂摸的原因嗎？”
男孩歪頭看著他，眉眼在朦朧夜色下透出驚心動魄的艷色，半點沒有刺殺失敗還受制於人的緊張感。
青年咳了聲，一本正經道：“這只是正常檢查，你不要誤會。”
男孩微微笑起來：“看到你就讓我想起前段時間見到的一個小美人，特別帶勁，他當時跟我說了一句話，現在我想把那句話送給你——”
“嗯哼？”青年挑眉。
“——或許你可以回個頭？”
冰冷的槍口抵在青年後腦，現代化武器的威懾不需要火藥味也能感覺到。
青年不可思議：“不帶這樣的，搖人啊？”
男孩揉著手腕，慢吞吞地坐起來，漆黑的眸子裏含著濃濃的興味和征服欲，危險和野性並存，刺激的人頭皮發麻。
他拿回自己的刀片，緩緩勾起唇角：
“別驚訝，都是跟你侄子學的，不知道他聽到你讓我拿你威脅他的話，還願不願意拿錢來贖你？”
青年：“……如果我說不會。”
520用刀片抵了抵他身下某個部位：“那你就死定了。”
景延當場石化。
520放聲大笑起來，末了一抹眼淚，笑道：
“跟我走一趟吧，親王殿下。”
“你覺得婚禮上擺放紅玫瑰比較好，還是白玫瑰比較好？”
景佑寢殿裏，謝苗拿著兩張圖片反覆對比。
左手上的圖片是一整座莊園的紅玫瑰，從大門到古老威嚴的灰褐色城堡，地上鋪滿了綻放的玫瑰花，天空中飄灑著鮮紅的花瓣，透過圖片都能聞到那股熏人的香味。
右手上則是海邊婚禮現場，湛藍的浪花搭配著純白的玫瑰，輕紗垂在潔白的沙礫上，遠處晴空萬裏，白與藍形成了鮮明對比。
謝苗左右糾結。
“紅玫瑰的話看起來會更熱烈一些，象征著你們濃烈的，永不分割的愛意，但白玫瑰又顯得更加純潔無瑕，和你未婚夫的氣質比較搭，看起來會很和諧。”
“你呢，你更喜歡哪一個？”
景佑放下文件，“……要不你去問淮裴。”
他被淮裴父親的事和學院裏的事鬧得頭疼，半點不想把精力浪費在這種事情上。
謝苗不理解：“這不是你的婚禮嗎？為什麽要問別人，婚禮這種事情就是要自己親手布置才會顯得浪漫啊！”
“這也是他的婚禮，謝謝。”景佑禮貌得十分生硬。
“這怎麽能一樣，alpha從來都是一群沒有審美的瞎子，給他們一個麻袋他們都覺得好，我才不跟alpha討論這種事情！”
景佑很想提醒他其實你也是一個alpha，大可不必這樣看不起自己。
然而謝苗半點沒有身為alpha的自覺，還在試圖喚起他的激情：
“你想一想，等到婚禮當天，你和新郎手牽著手，在賓客們的註視下緩緩走入婚姻的殿堂，你放眼四周——”
“啊，這個花籃是我親手選的，啊，這個帶著特殊花紋的餐巾也是我親手選的。”
他仰望天空，目光深邃而動情，兩手張開，似乎想要擁抱這一整個天地——
“這是多麽浪漫的一幕啊！”
景佑想想了一下這個畫面，沒能從中提取到任何浪漫的因素。
“多年後，當你看到熟悉的餐巾，回憶起這一幕，再一想，當年的你是如何從萬萬千千的餐巾中挑選出這一塊，作為你婚禮上的用品……”
景佑面無表情看著他。
他一點也不想再聽到這倒黴的餐巾了。
但謝苗顯然已經入戲了。
他轉過身，高舉雙手擁抱太陽，滿含熱淚：
“這只你才會發現——這哪裏是一塊餐巾，這分明是我當年熾熱的愛戀，是我對往後和愛人共度的每一天滿懷的憧憬，是我們愛的結晶啊！”
景佑：“……”
景佑第一千零一次後悔自己雇傭了這麽一個話癆作為私人造型顧問。
他揉揉太陽穴，剛想說這些東西用不著他親自來思考，禮儀部會準備好所有的細節。
最關鍵的是，無論是紅玫瑰還是白玫瑰……紅餐巾還是白餐巾……那都只是一塊普通的餐巾！
跟愛的結晶半毛錢的關系都沒有！！
景佑對自己的婚禮沒什麽特別浪漫的幻想，他只是想通過這種辦法讓淮裴安心。
不過……淮裴好像挺感興趣的。
景佑思考著是把淮裴叫來和他激情探討婚禮細節，還是直接讓人把他趕出去。
他心中的天平迅速滑向了後者。
還沒等他把想法付諸實踐，景佑終端上一個信號燈快速閃爍起來。
終端在接收尋常信息時會亮白色的燈，而此時亮起來的卻是刺眼的紅色。
紅色意味著這是一封加急密件。
景佑露出得救了的表情，迫不及待點開密件，剛看了沒兩行，臉色就緩緩沈了下去——
密件是由第七軍團發來的。
他的小叔，帝國唯一的親王，景帝的親弟弟，在卡羅林撒旅行時失蹤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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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在窗邊的長椅上，望著窗外的墨翠濃蔭出神。
到底要不要告訴淮裴卡爾的身份。
景佑反覆思考這個問題。
滴——
細微的提示音響起, 終端收到一封新郵件。
是他發給沐恩的文件, 沐恩給他寫了回信。
回信裏沒有別的內容，只有一份殘缺的文件——
兩百年前那場鬧劇之後，帝國在聯邦留下的, 關於永生術的記錄。
景佑心情覆雜。
說來很可笑, 這項禁術起源於帝國，直接導致了前朝皇室的覆滅和兩百年的動蕩。
但是, 一直到今天，帝國關於禁術的認知還僅僅停留在表面。
他們不清楚這項技術具體是什麽, 也不知道它是怎麽被發明出來的，只知道兩個字，永生。
前朝皇室滅亡之後，主導禁術研發的皇子修斯留在帝國的舊部自知不可能活下來，在帝都星被攻破之前, 把帝都保存的所有文獻資料和研究數據全部銷毀一空。
這件事的影響直到今天還沒有消除, 帝國至今仍然存在著明顯的文化斷層。
經過幾十年的覆原, 也只恢覆了不到十萬分之一。
而這裏面沒有任何關於永生的記載。
這也是書籍數字化的弊端之一。
銷毀一屋子實體書，或許還需要放火燒一段時間, 但銷毀一段電子數據, 只需要輕輕幾個按鍵。
聯邦倒是有記載，但聯邦也在這件事之中遭受了莫大的損失, 一度走到滅國的邊緣, 向來對這件事諱莫如深, 不肯多提半句。
景佑曾經有過猜測, 但所有的猜測都不及這份報告裏記載的內容來的離譜。
他把這份當成“科幻小說”都沒人懷疑的報告看完, 心底難以克制地產生了和澤維爾相似的擔憂。
如果一個人的屍體都不能證明他的死亡，要怎麽才能確認這個人是真的死了呢？
淮裴父親死後找不到遺體，是被損壞的太過嚴重，聯邦軍部為了避免烈士家人傷心直接焚毀了。
還是因為被人“看上”，帶走做了某些人的新身體？
景佑思索了一會兒，排除了後一個可能。
如果真的有人還在暗中進行這種等級的禁術研發，那他在聯邦一定不會是一個籍籍無名的人。
淮裴在聯邦那麽多年，後來幾年更是身居高位，認識的權貴也不少。
就算他年幼記不得父母面容，家裏總不能一張照片都沒有吧。
如果真的有人頂著一張和他父親一模一樣的臉出現在面前，他不可能一點印象都沒有。
還有……
卡爾。
卡爾的存在又是什麽？
替代品？
景佑放空自己的思緒，順著這件事裏的線索一點點追溯過去，試圖找到一點靈感。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
左珩瘋狂勾搭帝國貴族的舉動，雷諾公爵抓捕後的審訊記錄，卡爾哆哆嗦嗦供出來的線索，幾份報告之間彼此矛盾的說辭……
虛空中似乎有一道光閃過。
景佑睜開眼。
他想起了一個人。
——左珩被送進醫院那天，前來滅口他的那個omega少年！
景佑靜了靜心，從頭開始思考。
他把自己記憶拿出來，像是看電影那樣，一幀一幀地放映，回憶自己的每一個認知和思維轉角的地方。
他是什麽時候開始覺得淮裴父親的事和帝國永生術有關系的——
雷諾公爵？
不，雷諾公爵只是一個利欲熏心，被聯邦看中的傀儡，什麽關鍵的都不知道。
卡爾？
也不對，那只是讓他發現淮裴父親很可能還沒死的事實。
是那個少年。
……他一開始其實沒有往這邊想的，是他隱晦地提醒他聯邦的基因技術存在的缺陷，不動聲色地引導著他。
他一定知道什麽！
Nidhogg，那個少年留下的組織名字。
景佑坐起身，點開前段時間上報而來的幾分文件。
他快速地瀏覽文件裏的詳細描述，最終目光停留在一行字上。
——0726星開發期間，貴族們想要逼迫他讓出一半開發權，動用了一個恐怖組織。
經過第七軍團的幾次打擊和探查，終於鎖定了星盜所屬的組織，正是Nidhogg。
是了，就是他們。
這個組織同時聯絡聯邦和帝國，中間一定有些不為人知的事情。
而那個少年所說的，Nidhogg背後站著的聯邦高層，無疑就是找到這件事的突破口，淮裴父親很可能就在他的手裏！
要怎麽把這個人找出來呢？
景佑視線緩緩移向全息投影的左側。
瑩藍色的屏幕邊框旁，整整齊齊排列著幾個長方形的氣泡，裏面寫著或長或短的文字。
那是他的日程表。
景佑的視線落在其中一行上——
九月十六日，帝國和聯邦將展開高校交流，帝國幾所頂尖學院會派遣學生前往聯邦進行交流。
——聯邦用淮裴父親的基因制造卡爾，說明他們需要這種基因。
無論是淮裴父親已經不在了，聯邦迫不得已尋找替代品，還是未雨綢繆，都說明了他們對這份基因的渴望。
那麽，一個劣質的替代品，怎麽和正常人類行為孕育出來的孩子相比？
只要讓淮裴加入這次交流，只要聯邦那邊知道他的到來……
景佑長久地凝視著這條日程，指尖一點一點收緊。
終於，他閉上眼，長長地嘆了口氣。
不行，淮裴不是工具。
就算是想救回他的父親，也不能拿淮裴做誘餌，太危險了。
一定還有別的辦法。
卡瑟琳爾學院。
考試結束的鈴聲響起，學院裏的學生們慢吞吞走出考場，各個垂頭喪氣，宛如被烈日暴曬之後的小白菜。
和普通的高等學院不同，卡瑟琳爾要求各學院每個學期至少經過四次考試，平均下來大概就是一個多月一次，由學院老師統一出題。
每月的考核成績同樣計入檔案。
而且，相比起期末考，平時的考核不需要在考慮掛科率，老師們也不客氣，題向來是怎麽難怎麽出，學生們向來把這長考試戲稱為月末渡劫。
考過了叫渡劫飛升，沒考過直接刪號重玩。
因為這項制度，學院裏的學生怨聲載道。
艾琳娜在學院裏生活了一個多月，一開始也不理解為什麽這麽嚴厲，後來才漸漸明白這項制度的由來。
卡瑟琳爾從來不是給貴族omega們鍍金增加聯姻價值的安樂園，它只培養那些被壓迫，拼盡全力想通過學習改變自身命運的omega。
——越是受到壓迫，就越要拼命努力證明自己。
這也是這所學院建立的初衷。
又是一次月末渡劫結束，學生們的註意力難免被成績吸引。
成績公布的當天，無數人湧入教學系統查看成績，很快，各系的成績單被貼到了論壇裏。
不是全部，能被貼到論壇的只有排在前十的人。
艾琳娜看到帖子的時候，回覆數量已經突破了兩千，帖子下面一片膜拜考神——
[……服了，考試的時候我一邊寫一邊罵，說只有畜生能做出來這種題，現在一看分，好吧我承認了我就是廢物。]
[物院出題人又是楊凝！！她每次出題都有種不顧別人死活的美感]
[可不是，我看到她名字的時候我心都涼了半截，結果居然有人能考滿分，我就是從娘胎裏開始學也學不過這群瘋子啊！]
[u1s1，物院那個邵玥真的好牛，每次“學神天梯榜”都有她]
[她好像已經被帝國研究院提前預定了吧，一畢業就直接跟那邊的大佬學習]
[果然是凡人不可想象的存在]
艾琳娜翻看著一條條“膜拜大佬”的留言，心臟微微發燙，眼睛不自覺地彎起來。
學院裏的老師很久沒教過基礎，教起他們就十分吃力，老師教的吃力，學生學的也吃力，不想被落下，就只能拼命在課後學習。
上個周的時候，她在圖書館找參考書，碰巧遇到邵玥，對方看了一眼就幫她解決了困擾了她半個周的難題。
艾琳娜想起來就覺得慚愧。
當時邵玥耐心地給她講解運算公式，結果她怎麽都聽不懂，邵玥竟然也不覺得她笨，把一個簡單的公式反覆講了三遍，最後還給她推薦了幾本比較基礎的參考書。
……明明兩人只是偶然遇到過幾次，連朋友都算不上，但是看見別人誇她的時候，她就是有種感同身受的自豪感。
艾琳娜想，大概是因為邵玥本來就是個很好的姑娘，她和這些膜拜考神的人其實沒什麽不同。
她關上終端，又覆習了一會兒，看時間差不多了，於是合上書去了食堂。
也算她心想事成，艾琳娜打好飯，轉頭就看見不遠處一個熟悉的身影。
她眼睛一亮，端著餐盤朝那邊走過去。
“你好。”
邵玥擡頭看見她，露出一個清淺的笑容，“是你啊？”
“好巧，我們又遇到了，我可以坐在這裏嗎？”艾琳娜緊張地問。
邵玥微笑著點頭：“當然可以。”
兩人面對面坐下，艾琳娜註意到邵玥在看她的手，主動把剛剛安好的假肢伸出去，活動了一下五指，玩笑似的說：“我的新手，和原來的手差不多。”
邵玥沒想到自己偷偷的打量被發現了，有些羞慚自己竟然也用異樣的眼光看別人。
但她還是大方地點頭稱讚道：“很好看，我是說你的手原本就很好看。”
艾琳娜看著她溫軟的唇角，下意識道：“你也好看，長得好看學習也好，不知道將來哪個alpha才能配得上你。”
話一出口，她就發現自己莽撞了。
作為認識不久的陌生人，這樣的話太越線了。
邵玥的笑容淡了下來：“哪個alpha都不會，我不會結婚的。”
艾琳娜楞了一下。
邵玥莞爾：“別誤會，我不是不婚主義，我只是……我家裏挺窮的，我爸爸只有兩個omega女兒，如果我嫁人了，將來他老了怎麽辦呢？”
艾琳娜低下頭：“這樣啊，那也挺好的。”
邵玥吃飯速度很快，動作卻不粗魯，吃完之後，她出於禮貌坐在位置上，翻開一本書靜靜地看著。
艾琳娜有一下沒一下地扒拉著飯，知道自己不該耽誤別人時間，但又有些舍不得離開。
“有件事一直想和你道歉。”邵玥忽然開口。
艾琳娜驚訝地擡起頭，“什麽？”
少女棕褐色的瞳孔輕柔得仿佛融入了月光，帶著點歉意，又似乎非常無奈：“是關於老師……老師她不是故意針對你們，她只是有些固執……”
艾琳娜還以為她在說入學那天的事，忙道：“沒事，我知道的。”
艾琳娜有自知之明。
她知道，以自己的能力是無論如何也不配進入這所學院的，更別提和這些天之驕子享用相同的待遇，因此，對於校長的排斥，她並不感到意外。
她一生遇到的困難多了，這點輕視算得了什麽。
艾琳娜說：“喜愛是能力換來的，我一定會用自己的努力證明自己的。”
邵玥細細的眉頭緊緊攢在一起，
她幾次欲言又止，但是，看著對方信心滿滿的模樣，最終還是沒能說出口。
邵玥嘆了口氣，愧疚地看著艾琳娜：“如果學習上有什麽不懂的，隨時可以來找我。”
她這話說得實在含糊，艾琳娜沒聽懂。
很快，艾琳娜就知道了邵玥所說的“針對”到底是什麽。
“……讓一群剛入學不到兩個月的學生去參加帝國和聯邦的高等學院交流賽，這不是胡鬧嗎？”
書房內，景佑坐在書桌後，卡瑟琳爾學院院長的半身影像被投影在半空中。
聯絡官大氣不敢喘地站在一旁，不敢說話。
“會比您讓一群連字都不會寫的學生進入卡瑟琳爾更胡鬧嗎？殿下。”梅倫校長分毫不讓地看著景佑。
面對態度強硬的院長，景佑平靜地說：“我以為這個問題我們已經討論過了，卡瑟琳爾是帝國最好的學院之一……”
“原來您也知道卡瑟琳爾是帝國最好的學院之一！”梅倫校長重重敲了下桌子。
已經很久沒人在公事上打斷景佑的話了。
終端投影在半空，景佑微微擡起頭，漆黑的眸平靜地註視著暴怒的女人。
明明居於下方，他身上的威儀卻半點不減，隔著一道屏幕，也給人極強的壓迫感。
他不至於因為這點事生氣，但他確實很不喜歡別人就這樣打斷他的話。
然而梅倫絲毫不怕。
她是帝國研究院支柱級別的人物，也是人類空間物理的奠基人，在人類文化崩潰又重建的過程中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少數還活著就進了歷史書的人。
也是這個國家少數幾個，在重重壓迫之下站在頂峰的omega之一。
景佑剛掌權時，有心改變omega的地位，奈何本就外憂內患，只能先把註意力放在重點上。
這不代表他就要放棄這件事。
對於omega的問題，他吸取了景帝的教訓，不再一來就掀翻帝國維系百年的局面，而是暗地裏籌辦學院，想在潛移默化中一點點改變民眾的思想。
為了omega能在幾個頂端行業內站穩腳步，他計劃在義務教育之外再開設一所真正的，能和幾所被alpha壟斷的高等學院並肩的學院。
為此，他甚至放下身份，幾次到帝都研究院和梅倫的住處外面等候，才終於請出梅倫擔任卡瑟琳爾的校長。
“梅倫校長，這件事關乎帝國顏面，我覺得您還是慎重思考一下比較好。”
“您不用說了，既然您把卡瑟琳爾交給我，那學院裏的事就是我說了算！”梅倫冷冷道，“您要是覺得我的安排有任何問題，可以，我辭職，您另請高明！”
她高高擡起下巴：“或者，你把這些學生開除，讓他們離開卡瑟琳爾，我絕不會再刁難他們！”
景佑沈聲：“您一定要這樣嗎？”
“對。”
梅倫的態度決然，寸步不讓，一定要景佑在兩者之間做一個選擇。
是讓一群根本沒接受過高等教育的omega去參加比賽，丟人丟到國際上。
還是讓他們離開卡瑟琳爾。
兩個神仙打架，一旁的聯絡官只覺得整個房間都像是在電閃雷鳴，恨不得把頭埋到地裏去。
良久的沈默之後，景佑道：“那如你所願。”
梅倫詫異：“什麽？”
“我同意他們參賽。”
“您是在開玩笑嗎？”梅倫反而激動起來，“他們什麽都不會，就是一群廢物，您讓他們……”
“校長慎言，”景佑直直地看著她，“他們和你一樣，也是omega，只是沒有讀過書而已，不代表他們就是你口中的廢物。”
梅倫猛的收聲。
她知道自己說的話不對，但她的驕傲讓她很難承認自己的錯誤並道歉。
她確實打心眼裏看不起那些omega。
“既然殿下都不在意，那我還在意什麽？”梅倫深吸一口氣，放下狠話，“希望殿下不要後悔就好。”
說完，她猛的掛斷了通訊。
與此同時，幾個光年之外。
卡羅林撒海灣。
碧藍的海面在夜色下如黑色狂浪般湧起，清澈的浪潮沖刷著潔白的海灘，層層疊疊的海浪朝著岸邊推來，最終浪潮褪去，留下一地泡沫。
慘白的月亮躲在陰雲裏，本該伸手不見五指的海邊亮如白晝。
足有三層樓高的篝火被點燃，木柴劈啪燃燒著，火星被熱浪送往夜空。
無數年輕男女圍繞著篝火縱聲高歌，盡情舞蹈著。
這一個月以來，星盜不斷騷擾邊境，家家戶戶門窗緊閉，生怕引起那些星盜的註意招致災禍。
邊境不比帝都，民風開放，尤其是幾座臨海的城市，每月都要舉辦盛大的篝火晚會，除了這一次——星盜手裏拿的都是真刀真槍，誰敢出門。
生性好動的少年少女們早就憋壞了，要不是父母按著，他們早就忍不住出門了。
但今天不同。
第七軍團的駐軍抵達了卡羅林撒。
這支軍隊從建立以來就駐守在帝國最寒冷艱苦的邊疆，和貧窮的卡羅林撒星不同，第七軍團駐地裏資源星眾多，吸引了無數星盜前仆後繼前去劫掠，也因此，第七軍團多年來無數次和星盜作戰，戰功累累，積累了無數經驗。
有軍隊鎮守，星盜再也不能隨心所欲地殺人，他們得救了。
為了歡迎他們，貴族領主特意下令舉辦的卡羅林撒的特色篝火晚會。
原本聽說舞會取消時無比失望的少年少女們驚喜，換上最隆重的舞衣來赴這一場盛會。
潛藏的危機刺激著神經，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末日狂歡般的激狂。
第七軍團副團長李巖也受邀參與了晚會。
說起來，第七軍團駐地內礦產豐富，他們也算是實實在在地守著金山銀山，任誰談起來，都會覺得他們富得流油。
但實際情況卻恰恰相反。
在清正不阿的軍團長面前，任何以權謀私、暗度陳倉的骯臟勾當都不存在。
任何私心雜念都會在他那雙銅鈴一樣大的牛眼面前無所遁形。
最後的結果就是全軍團都跟著喝西北風。
還好第七軍團原本就由老團長帶領，大家都窮慣了，也沒覺得有什麽。
要說唯一的影響……
大概就是名聲吧。
幾年前，俞佑安到帝都述職。臨走的時候，第七軍團駐地內臨時發生了一起星盜盜竊案，挖的不是別的，正是作為機甲核心能源的一種礦產。
俞佑安一聽就怒了，親自帶人把人抓了回去。
結局很美好，就是過程比較曲折，耽誤了一點時間，還把自己搞得灰頭土臉。
俞佑安一看時間來不及了，連個澡都沒洗，直接坐上了飛行器飛往帝都。
落地的時候他頭發裏還有土渣子——從第七軍團駐地到帝都星一路三十二個小時，這人睡了三十一個小時零五十分鐘，剩下十分鐘用來“啊，這就到了嗎，不可能你騙我，我再睡會兒”磨蹭過去了，半點沒想到起來洗個澡換身衣服什麽的。
他自己沒覺得有任何問題，他身邊的人也沒覺得有什麽問題——第七軍團畫風就是如此，一整個軍團都是棒槌。
而且俞佑安自小和景佑相識，幾乎是看著景佑長大的，就更不在意這些細節了。
但他不在意，別人就不這麽認為了。
從那以後，第七軍團“最窮軍團”的名號就傳了出去，帝國境內，但凡是奔著發財這個目的參軍的，都會自動自發繞開他們十米遠。
也是在這件事之後，景佑才把姜懷瑾調撥到了俞佑安身邊。
李巖有些不適應這樣欲望橫流的場面，晚會開場就躲得遠遠的，暗地裏警惕著星盜。
篝火邊的年輕人已然失去理智，一個中隊長蹙著眉站在他旁邊，他看過那一張張興奮到扭曲的臉，心裏劃過不安。
如果只是酒精……會造成這樣的效果？
星球最大的貴族布萊恩領主早已匯入了人海，扭動著自己粗壯的腰，渾身的肥肉波浪般甩動。
他摟著一個嬌小的姑娘，肥胖的手臂足有姑娘腰肢的兩倍粗，遠遠看去，像是一坨肥肉包餃子般把姑娘裹在了懷裏。
篝火邊的氛圍漸漸走向高潮，有姑娘跳得滿頭大汗，不得不解開脖頸間的絲巾，露出天鵝般的優美頸項。
眾人都沒註意到的角落裏，一個青年靠在太陽椅上，翹著腳欣賞姑娘們的舞姿。
他一頭黑發淩亂地壓在椅背上，面孔白皙，側臉有種古希臘雕塑般的美感，又不失東方人的細膩。
“啊，這就是人生啊……”青年長長地喟嘆了一聲。
他晃了晃酒杯，剛要起身再給自己滿上一杯，身後貼過來一個柔軟的身體。
omega特有的信息素在夜色中迅速彌漫開來，芬芳醉人。
細軟的五指順著松松垮垮的襯衣探入裏間，沿著腹肌輪廓游走。
耳邊傳來男孩驚訝的嗓音，“身材這麽好？”
青年眨眨眼，向後一靠，摟著腰把人撈過來抱在懷裏，全然不管自己岌岌可危的衣襟又散開了一大片。
他一手擡起omega的臉。
篝火照不到這麽遠，男孩背著光，五官藏在黑暗裏，只能看見大致的輪廓，然而已經夠了。
青年看著這雙媚色四溢的眼，微笑起來：“小美人，找我做什麽？”
男孩軟軟地依偎在他胸口，指尖順著排列整齊的腹肌一點點上滑。
青年沒有任何反應，男孩的喘息卻越來越重，幾乎壓抑不住嗓音裏的興奮。
他趴在青年耳邊，“或許是找你度過一個美好的夜晚？”
“是嗎？”青年感興趣地反問。
“也或許是……”
青年握住他的手，低下頭，兩人四目相對，親密無間的依偎在一起。
只見男孩舔了舔唇，嫵媚一笑，聲音近乎呢喃，“殺了你？”
他被青年握在手裏的手腕蛇一樣軟化下來，輕易掙脫了他的鉗制，膝蓋壓著對方的小腹，把人按倒在了椅子上，嘴唇緊貼著他的脖頸。
青年“嘶了一聲，向後仰起頭，“寶貝兒，你這稍微有點太熱情了……”
男孩的唇縫間含著鋒利的刀片，輕輕一動，就在他脖頸上劃出了一道血痕。
“能不能不殺我，”青年很是無辜地說，“我家裏挺有錢的，你可以去勒索我侄子。”
男孩吃吃地笑著，唇瓣擦著他的脖頸，又在他身上劃出了幾道血痕。
青年面不改色地繼續勸說：
“你還年輕，不知道這種發財的機會是很少見的，現在它就在你眼前，不要把握不住啊少年。”
“其實我只是嚇嚇你，”男孩把刀片取下來，夾在指縫裏抵著他脖頸，俯身在他耳邊，呵氣如蘭，“知道你家裏有錢，不會殺你的。”
青年若有所思：“原來是有備而來啊，我還以為你是被我的美色吸引，來逼我獻出我純潔美好□□的采花賊。”
他微笑著勸說：
“要不你再考慮考慮，我突然覺得你第一個建議其實也不錯，要不你現在放下武器，然後我們一起去度過一個美好的夜晚，如何？我是真心的。”
男孩撫摸過他的臉，遺憾道：
“其實當采花賊也不是不行，但我有任務在身，上次已經失敗了一次，要是再失敗我老板會殺了我的，只能辜負你的一腔真心了。”
聞言，青年十分失落，還有些難以釋懷：
“難道人的出身就這麽重要嗎，連殺手來殺我都是因為這個，我真是受夠了被出身桎梏的日子……”
他長籲短嘆還沒完，驟然發力掀翻身上的人。
一手握住對方兩只手，膝蓋頂開男孩雙腿，幾句威脅性地碾壓在某個關鍵部位上。
alpha和omega在體力上畢竟存在著差距，青年輕而易舉把人控制在身下。
他迅速取走男孩手裏的刀片，檢查完他全身，確認他身上沒有第二塊刀片之後，深情款款地看著他：
“——答應我，下次來殺我的時候假裝不認識我好嗎？”
“這是你在我身上亂摸的原因嗎？”
男孩歪頭看著他，眉眼在朦朧夜色下透出驚心動魄的艷色，半點沒有刺殺失敗還受制於人的緊張感。
青年咳了聲，一本正經道：“這只是正常檢查，你不要誤會。”
男孩微微笑起來：“看到你就讓我想起前段時間見到的一個小美人，特別帶勁，他當時跟我說了一句話，現在我想把那句話送給你——”
“嗯哼？”青年挑眉。
“——或許你可以回個頭？”
冰冷的槍口抵在青年後腦，現代化武器的威懾不需要火藥味也能感覺到。
青年不可思議：“不帶這樣的，搖人啊？”
男孩揉著手腕，慢吞吞地坐起來，漆黑的眸子裏含著濃濃的興味和征服欲，危險和野性並存，刺激的人頭皮發麻。
他拿回自己的刀片，緩緩勾起唇角：
“別驚訝，都是跟你侄子學的，不知道他聽到你讓我拿你威脅他的話，還願不願意拿錢來贖你？”
青年：“……如果我說不會。”
520用刀片抵了抵他身下某個部位：“那你就死定了。”
景延當場石化。
520放聲大笑起來，末了一抹眼淚，笑道：
“跟我走一趟吧，親王殿下。”
“你覺得婚禮上擺放紅玫瑰比較好，還是白玫瑰比較好？”
景佑寢殿裏，謝苗拿著兩張圖片反覆對比。
左手上的圖片是一整座莊園的紅玫瑰，從大門到古老威嚴的灰褐色城堡，地上鋪滿了綻放的玫瑰花，天空中飄灑著鮮紅的花瓣，透過圖片都能聞到那股熏人的香味。
右手上則是海邊婚禮現場，湛藍的浪花搭配著純白的玫瑰，輕紗垂在潔白的沙礫上，遠處晴空萬裏，白與藍形成了鮮明對比。
謝苗左右糾結。
“紅玫瑰的話看起來會更熱烈一些，象征著你們濃烈的，永不分割的愛意，但白玫瑰又顯得更加純潔無瑕，和你未婚夫的氣質比較搭，看起來會很和諧。”
“你呢，你更喜歡哪一個？”
景佑放下文件，“……要不你去問淮裴。”
他被淮裴父親的事和學院裏的事鬧得頭疼，半點不想把精力浪費在這種事情上。
謝苗不理解：“這不是你的婚禮嗎？為什麽要問別人，婚禮這種事情就是要自己親手布置才會顯得浪漫啊！”
“這也是他的婚禮，謝謝。”景佑禮貌得十分生硬。
“這怎麽能一樣，alpha從來都是一群沒有審美的瞎子，給他們一個麻袋他們都覺得好，我才不跟alpha討論這種事情！”
景佑很想提醒他其實你也是一個alpha，大可不必這樣看不起自己。
然而謝苗半點沒有身為alpha的自覺，還在試圖喚起他的激情：
“你想一想，等到婚禮當天，你和新郎手牽著手，在賓客們的註視下緩緩走入婚姻的殿堂，你放眼四周——”
“啊，這個花籃是我親手選的，啊，這個帶著特殊花紋的餐巾也是我親手選的。”
他仰望天空，目光深邃而動情，兩手張開，似乎想要擁抱這一整個天地——
“這是多麽浪漫的一幕啊！”
景佑想想了一下這個畫面，沒能從中提取到任何浪漫的因素。
“多年後，當你看到熟悉的餐巾，回憶起這一幕，再一想，當年的你是如何從萬萬千千的餐巾中挑選出這一塊，作為你婚禮上的用品……”
景佑面無表情看著他。
他一點也不想再聽到這倒黴的餐巾了。
但謝苗顯然已經入戲了。
他轉過身，高舉雙手擁抱太陽，滿含熱淚：
“這只你才會發現——這哪裏是一塊餐巾，這分明是我當年熾熱的愛戀，是我對往後和愛人共度的每一天滿懷的憧憬，是我們愛的結晶啊！”
景佑：“……”
景佑第一千零一次後悔自己雇傭了這麽一個話癆作為私人造型顧問。
他揉揉太陽穴，剛想說這些東西用不著他親自來思考，禮儀部會準備好所有的細節。
最關鍵的是，無論是紅玫瑰還是白玫瑰……紅餐巾還是白餐巾……那都只是一塊普通的餐巾！
跟愛的結晶半毛錢的關系都沒有！！
景佑對自己的婚禮沒什麽特別浪漫的幻想，他只是想通過這種辦法讓淮裴安心。
不過……淮裴好像挺感興趣的。
景佑思考著是把淮裴叫來和他激情探討婚禮細節，還是直接讓人把他趕出去。
他心中的天平迅速滑向了後者。
還沒等他把想法付諸實踐，景佑終端上一個信號燈快速閃爍起來。
終端在接收尋常信息時會亮白色的燈，而此時亮起來的卻是刺眼的紅色。
紅色意味著這是一封加急密件。
景佑露出得救了的表情，迫不及待點開密件，剛看了沒兩行，臉色就緩緩沈了下去——
密件是由第七軍團發來的。
他的小叔，帝國唯一的親王，景帝的親弟弟，在卡羅林撒旅行時失蹤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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